? 事實證明，楊好的確挺需要人擔心的。三人一路跟著血跡到了一個井口，血跡一直往上，卻沒有向下的血跡。這代表楊好終究還是出去了，沒有再下來。齊雲看著上方透進來的微弱光芒，心情有點覆雜。

倉庫門口的幾句話並不是她對於楊好的唯一一次告誡。事實上，齊雲在那之後還用那支扔在火車上的翻蓋手機給楊好發過幾次簡訊，可惜收效甚微。在來到沙漠以後，她也曾與楊好說過幾次話，無奈對方似乎只覺得她很煩人。

對於楊好這樣的人，齊雲並不認為他會沒有理由的接受她的忠告。所以她後來做的，也只是想在他腦中留下一個「不要相信團隊以外的人」的印象。希望他在出去「求援」之前，能夠多想一想。然而事實證明，這全是無用功。雖然早有無法改變一切的心理準備，但在真正面對結果時，齊雲仍對黎簇感到有幾分愧疚。

最開始，她對這些事並不在乎。對她來說，楊好從來就不是什麽重要的人。他接下來如何，活著還是死了，齊雲都不怎麽在意。可黎簇對於齊雲來說也勉強算是個朋友，因此才會有了後來的警告。不過轉念一想，黎簇都用C4坑他們了，就這麽點小事也沒什麽好在意的吧？

憂郁沒有幾秒，齊雲又恢覆了平靜。

其實她並不是什麽也沒改變，甚至改變了的，才是她真正期望改變的部分。對於楊好，她一向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。就是事情發生了，才想到該矯情一下。但是她真心想改變的，黑眼鏡的傷勢，卻與原來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。齊雲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事，又是她的哪個舉動造成了這樣的結果，但她確實為這件事感到小小的愉悅。

計劃回到了吳邪想要的「正軌」，黑眼鏡能夠以更從容的態度帶著小孩子們東躲西藏，這樣就很好。至於自己把自己炸慘了的黎簇？該怎麽著怎麽著！

末路的掙紮本該是劇情爭最精采的部分，齊雲一向享受跟隨劇情，但是有些東西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比劇情還要重要。她看了眼拉住蘇萬，正輕聲哼著歌的黑眼鏡，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笑。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麽重要呢？順心就好，反正很快便不會再見了。

他們的劇情即將進入尾聲。還有差不多十個小時，十個小時後，齊雲毫不懷疑他們能夠安全脫身。沒有來由的信任，但卻算不上盲目。黑眼鏡這個人有讓她信任的理由，前提是他並未自顧不暇。這個前提在之前的爆炸中差點被黎簇砸了，不過現在還算勉強達成。

三人離開了井口，繼續在黑暗的管道中前行，最後在黑眼鏡的帶領下鉆進了一條管道上面狹窄的石道。終於能夠停下腳步，蘇萬馬上一屁股坐了下來，也不管地上有多臟。話說回來，他們現在也沒比地板幹凈到哪去就是了。齊雲也坐了下來，抓緊時間調整狀態。她的體力並沒比蘇萬好上多少，靠著意志不掉隊終究有其極限。而她所要做的，便是保證這個極限在脫困前不要到來。

黑眼鏡走過來，摸了摸她的頭。齊雲沒再花力氣揮掉他的手，她擡起頭，第一次問了個不像自己會問的問題。

「你能帶我們出去嗎？」她問。眼中沒有期盼，卻也沒有絕望。

黑眼鏡呵呵笑了起來，揉亂齊雲的長發，說道：「我沒法保證，不過盡力吧。」

齊雲點點頭，她知道他的盡力是什麽意思。就算到時他要死了，也會盡最大努力把他們弄出去。這個認知讓齊雲有些不舒服，於是她接著開口：「如果有困難的話，拋下我就行。」

「齊雲妳還好吧？咱倆同學那麽久沒看出妳是個聖母啊？」蘇萬張大了嘴，一臉難以置信。起身湊了過去，像是想試試齊雲是不是腦袋燒壞了。

「同學你這麽蠢萌我怎麽營造悲壯的氛圍？」齊雲翻了個白眼，拍開蘇萬探向她額頭的手。「說了是如果。而且你忘了我輝煌的自殺紀錄？我沒你們那麽在意，僅此而已。」

在齊雲的發言過後，是好一陣子的沈默。蘇萬一直知道情況很危險，但他下意識地讓自己不去註意。輕松的發言可以讓他假裝遺忘自己有多恐懼，齊雲卻將可能發生的不好結果攤在他的眼前。即便她的態度輕描淡寫，仍讓蘇萬感到些許沈重。

黑眼鏡又點起了一根煙，淡淡的煙味在石道中彌漫。

「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。」齊雲聽見自己這麽說。

黑眼鏡笑了，拍拍她的頭，道：「沒事，我活不了那麽久。」

蘇萬以為齊雲會再說些什麽，至少他知道她想做的事從不輕易放棄。但齊雲只是想了想，回答：「嗯，那你抽吧。」

聽說吸二手煙的危害比直接抽煙還要大，他會活得比她長，挺好的。

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。黑眼鏡撚熄最後一點火光，拍拍手上的煙灰，轉向齊雲。

「正好還有點時間，來說說妳是怎麽回事吧。」他的表情挺隨意，語氣卻很認真。雖然不是必要，但是黑眼鏡對於齊雲的舉動不是不好奇。他沒有必要掌握這計劃的每一個細節，但在自己負責的範圍內，最好不要出現半點意外──黎簇的C4已經夠了。

齊雲想了想，這並不是最好的時機，但也不算差。她沒有不說的理由，就不知道對方究竟會不會信了。偏頭理了理思緒，齊雲沈默半晌才低聲開口：「你們聽說過借屍還魂嗎？」

也許這樣的方式，能讓他們更容易理解點。

「我不是齊雲。真正的齊雲，在轉學到現在的學校前就已經死了。死因是割腕，失血過多。一次成功的自殺，算是求仁得仁吧。」齊雲的語氣很平靜，仿佛是在訴說另一個人的故事。事實上，那也確實是另一個人的人生。

蘇萬向後縮了縮，他總覺得現在的齊雲很奇怪，帶給他一種莫名的危機感。也許醫院當初診斷的方向都錯了，齊雲不是憂郁癥患者，她顯然有著更嚴重的精神疾病沒有被檢測出來。

齊雲見狀只是笑了笑，接著說道：「我來自另一個世界，與這裏極為相似，卻又極端遙遠的另一個世界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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